磕糖

A.“……我先回去了。”

伽罗Ver.

他笑容温柔，直直看着你。

与谁无二的模样，隐藏起和这张脸不协调的锋芒，一如三月雨后云曦间袅袅的清光，是最缱绻的无边风景。

你却忽而觉得索然无味。

密闭闷热的空气粘稠得没办法流动，花香浓烈又熏得你头晕，甚至隐隐有点反胃，非常难受。

黑沉沉的天幕按下几许迷思，无论如何不想这时候还要应付他。

反正对方会怎么说，你无所谓。

灵魂的感知告诉你伽罗依旧安然无恙。既然暗魔没有急着对他动手，那就证明肯定是有不得不让他存活的理由。

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总是十分宽容的。只要你注意别踩着他的底线，你绝对比随时会惨遭不测的伽罗还要安全。

所以你又何必惯着他。

早就看透了这其中微妙的牵制式关系，聪明如你，完全不怕他威胁。

用行动告诉他，不是所有希冀都能如愿以偿。这本就是他教给你的道理，你只不过还他一点而已。

“……不好意思，我有点累了，想回房间休息。抱歉先失陪啦。”

花好月圆时，然你却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，扔下他一个人留在外面，沉默地独自站了不知多久。

调查工作仍在继续。

说实话，资料搜集从头到尾，你始终没取得突破性进展。

——这真不能怪你偷懒。毕竟灵魂之类都是很抽象、很玄乎的一种概念，理解并接受对你而言尤为困难。

可你没有放弃。

一想到伽罗公主尚且等着你来解救，你仿佛就有了无穷的动力，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誓要把他从暗魔那里抢回来。

书看不懂就再读一遍，一遍不行就翻两遍。一个个字词像蜜蜂似的绕着你转，但最后还是驯服地停在你手心。

你终于想出办法。

一支前尘香，于睡梦之中动摇那人的神魄，辅以大量阿德里星灰斑残翼羽凤蝶翅膀上新脱落的鳞粉，便有机会唤醒被封印的另一个魂。

若能在同时设法给伽罗补充能量，或许还可如书中所言顺势引发他身体自主的排异反应，让这两股力量彻底分开。

关键……是你怎么才能摸进他的房间，以及不惹人怀疑地收集到材料。

谁让你是只被摆在吧台上、严格限制行动的倒霉花瓶，哪里能悄无声息说搞鬼就搞鬼。他们都盯得你很紧。

你必须找外援配合工作……比如那边新加入组织的贝拉姐，或许她愿意帮你。

要说为什么会认为她值得信任，大概就是直觉吧。印象里似乎有几面之缘，虽然现在很多事你都记不清了。

幸好最重要的没忘。

不过谨慎仍是必不可少的。若没发现卡佩对你的提防，那你这些年全白活了。

相关资料和书籍早已被你悄咪咪抹去痕迹，所有步骤清晰地留在脑子里。只要不宣之于口，谁也不会想到你手中握有对付暗魔的秘密武器。

坚持住，希望的曙光近在眼前。

每次更努力一点，多研究透一种物质或药性，都像是能真切感觉到伽罗陪在身边的温度，鼓励你前进。

材料收集的速度却不比树懒爬行快，尤其是那些鳞粉。阿德里现在连一只鸟都找不到，哪还有蝴蝶给你乱搞。

可能量同质同源且具有良好引导性质的魔法材料，也就这一种啦。

毕竟阿德里是正儿八经的高科技星球，对于其他研究不深。你也不能去实地考察，就这还是精挑细选掀出来的。

条件艰苦啊。

贝拉不愧为宇宙级的收藏家，她庄园里还真有饲养这种生物。坏人们于物流查得严，她只能混在含金粉的化妆品上，一点点地带给你。

还差点被卡佩拿去用了。

你受她启发，一直把那些魔法材料加工成化妆品的样子藏在梳妆台上。一眼望去全是瓶瓶罐罐，旁人根本无从分辨。

横竖有些也能当护肤品用，保养效果意外好，安全纯天然还不含添加剂。

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。

有次你甚至胆大地借着想自制份水乳精华的名义，光明正大地拜托暗先生帮忙带回指定物品，结果谁都没起疑心。

虽不知为何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叫嚣个不停，但事到如今你无暇细想。

于是随着时间推移，你就这样成功鼓捣出灵药，以及……一堆美妆用品。

魔法少女永远不惧挑战！

研发完成后就应该临床实验。可你又没有小白鼠，总不能撸起袖子自己上吧。

所以你养了一只鹦鹉。

也是托暗魔从别的星球买回来的。这家伙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乱跑，不知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。

和他有关的事情你从来也不管，只一心沉迷在玄凤鹦鹉雪白的被羽和可爱的脸毛中，快乐得无法自拔。

——用专门的注射器吸取一管药剂，你微微眯起眼，与那双亮晶晶的黑葡萄对视。半晌，你收了针。

“……还是换个实验对象吧。”

小鹦鹉疯狂点头。

果然，一见小家伙撒娇就会心软，你没法用无辜的生命做实验。

还是拿自己开刀吧。

你叹息着，却也不再犹豫，捏着鼻子喝下一试管泛着诡异白沫的黄绿色药剂。

味道一言难尽。

胃好像被人用苦瓜敲打个不停，喉咙直泛恶心。舌头说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呆在那鬼地方，它不想认识你。

但你仍旧是记得它的。不如说你后悔没一碗孟婆汤噎死，坐上十八层地狱直通车，闭上眼睛一了百了还清净。

总之差不多就是这种难喝的鬼东西，你还得想办法给暗魔灌下去。

你……你绞尽脑汁，也想象不出正常人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喝下这杯饮料。

暗魔又不是傻子。正相反，他比世上绝大多数人更聪明敏锐。稍微一点风吹亦会打草惊蛇，跑得比谁都快。

巧合的事情简直太多啦。很多时候你也在怀疑，自己是否已经秘密暴露了。

不然书柜最边缘为何恰好摆着一本阿德里星物种图鉴？还是你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，那并非偶然可以解释的。

若没有它，你怎知道那颗星上有什么。

虽然因为找不到与暗魔情况相同的实验体，不能保证这药一定会起效果。不过可以确定无毒，试试不亏。

想绕过坏蛋集团与暗先生私下里单独接触，理论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
那些家伙也不是好打发的。卡佩见你做什么都要来凑热闹，罗素更是护得他主人密不透风，就跟自己崽子一样。

真是快气死人了！

任你在背后偷偷扎遍了小人，如何咬碎一口银牙暗恨，亦不能改变多少下手的好机会被破坏这一事实。

基于此，你决定夜袭。

——夜袭自然不是指那种夜袭。你又不懂美人计，用得不好反而会显得拙劣。你只需大晚上帮忙倒杯热茶就好。

并且，是在他房间。

计划执行前，你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调走贝拉，作为最后一道保障。

为了防止行动被打扰，你还特意给开心超人布置了相当困难的数学题，确保他会去缠住其他人。

而现在，你就站在暗先生的房门前，犹豫着该之后怎么做才够自然。

脑子里千回百转转出无数不着调的念头来，待要细想时却全都化作泡沫，一时恍恍惚惚，不知人在哪里。

——门打开了。

暗先生大概是刚洗完澡，头发半湿搭在胸前，披着浴袍，面无表情地盯着你，侧身示意让你进房间。

这也许是你第一次离他那么近。

因此在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锁住你时，你不知为何低下了头。

是心虚吗？可你完全不觉得自己会对这种人产生愧疚。他既然至今未曾收手，那你也没必要假惺惺的替人忏悔。

“找我有事？”

暗先生翘起条二郎腿，漫不经心地拈了拈袖口。再抬头时便又露出那种不可一世的、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的表情。

而每每看到这张脸上竟出现与“伽罗”不符的神态，颤抖的一颗心就会瞬间被揪紧，将冰冷的血灌注其中。

总要有谁来当坏人。

“……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你说着，替双方斟满沏好的浓茶，先端起抿过第一口。浅白雾气随水流注入杯中，氤氲了你的脸。

男人挑眉，很给面子的用它润了润唇，随即便无甚表情地放到一边，微扬下巴示意你开口。

不够，远远不够。

越是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，你越是紧张得要命。心就像是蹦到嗓子眼儿，没一刻是听话安稳的。

“承蒙先生照顾我这么久，我非常感激。最近我听卡佩说您有些小烦恼，可以和我说说吗？”

仿佛是感到害羞一般，你偏过头。一缕青丝十分做作地从前额垂下，显得你轮廓柔婉不少。

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想为先生解忧。”

他沉吟，实际却并未多做犹豫，便开始含糊地给你解释曾经无意泄露的只言片语，以及阴暗炽热的野心。

“——有一样东西，我志在必得。”

暗之力量的纯粹与集合，凝聚了所有罪孽的恶魔，从来亦只是人心中邪念被放大后自发衍生出的一道载体。

就连那些手下，也更像是因为自己某种私心才会围在他身边。侍奉的是谁都不重要，不过是想要借助这份力量而已。

不知不觉间，一壶茶渐渐快见底了。

你盘算着药量是否足够，其实没在意他说什么。但偶尔亦会为那些千年前的隐秘故事感到心惊。

不免同情身化黑暗的核心超人，但你心里更清楚，暗魔却不是他。

温柔、善良、正义……好像都是上辈子才听到过的生僻词汇。

曾经用性命坚守的美好品质被他悉数抛弃，像一堆破铜烂铁般轻易贱卖，只为要换取强大的力量改写胜利。

他不再是超人，他投身成正义的叛徒，是你们该讨伐的魔。

“——这就是你想要的吗？”

如平地惊雷，挑破了所有伪装。

心脏比意识反应更快地骤然收缩掐住命脉，呼吸和血液倒过来压迫肺部。你猛地抬起头，惊惶的样子明显有些滑稽。

可是你现在顾不了那么多。

他捂着嘴咳嗽了一下，刚站起就无力的摔倒，巍峨兮若玉山之将倾。

你赶紧从口袋中摸出一支浓缩药剂，抓紧又给他灌几口。他似乎虚弱地瞪了你一眼，随即便晕倒在地。

这药不能算完成品。你累极瘫在他旁边咸鱼躺，颇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。

A.支撑着坐起 

B.闭上眼睛